《漢書·天文志》載： 移時，城郭、臺榭，驟變欻起，如眾大之區(qū)，數(shù)十萬家，魚鱗相比。中有浮圖、老子之宮，三門嵯峨，鐘鼓樓翼其左右，檐牙歷歷，極公輸巧不能過。又移時，或立如人，或散如獸，或列若旌旗之飾，甕盎之器，詭異萬千。

拋開個中靈異事不談，這段關(guān)于海市蜃樓的描寫，倒是像極了漢唐時的絲綢之路——人口密集、宗教繁雜，往來商品有旌旗上的飾物，又有甕罐，甚至還有活禽走獸！

漢唐的西域集市到底有什么？千年前一條橫跨東西的貿(mào)易通道，又對今天的生活產(chǎn)生了什么樣的影響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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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能從這件“金怪獸”中看到多少動物的影子？

金怪獸，漢代，陜西歷史博物館藏

它的身型似馬，卻有長著鷹的喙和鹿的角。一雙大角如蛇一樣盤旋，又能從中看到鳥頭？

這很可能是薩滿文化的產(chǎn)物。

在接受基督教、佛教和伊斯蘭教之前，萬物有靈觀、交感巫術(shù)、自然崇拜、動植物崇拜等孕育于薩滿文化的民間信仰，始終占據(jù)著草原游牧民族信仰的主導(dǎo)地位。

自然界的萬物被草原牧民視為神靈，或是通靈的助手，動物是其中重要的一環(huán)，人們甚至創(chuàng)造出大量融合了不同動物特征的神獸，以期獲得更多的保護與庇佑。

而當這種藝術(shù)類型傳到漢地，卻讓靈巧的漢人工匠發(fā)現(xiàn)了商機。

青銅鎏金虎噬羊形器座，春秋，甘肅省博物館藏

沒錯，根據(jù)近年的考古發(fā)現(xiàn)，這樣一件有明顯草原地區(qū)文化風格青銅器，確確實實 made in 中原。

它誕生于中原，又通過貿(mào)易來到了北方地區(qū)，是西域集市的最早見證者，也是文明交流的最早見證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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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末清初的思想家王夫之說：漢、唐之所以能張者，皆唯畜牧之盛也。

西域系的天馬、北方草原系的突厥馬和馱畜駱駝大量傳入中原，這是漢唐時期傳入動物中最具典型意義的物種。

馬是冷兵器時代的第一戰(zhàn)略資源！優(yōu)良馬種的引入大大增加了漢唐騎兵的作戰(zhàn)能力。

鎏金銅馬，西漢，茂陵博物館藏

與漢代崇尚“龍頸上揚、體型細長”的天馬不同，北朝以來，健壯、負重能力強的戰(zhàn)馬成為主流標準。唐王朝要求馬“骨大叢粗,鬣高意闊,眼如懸鏡,頭若側(cè)磚”，因此“技藝絕倫，筋骨合度”的突厥馬，成為唐人最推崇的戰(zhàn)馬。

從唐太宗李世民的昭陵六駿中，也能一窺唐代對馬的審美。

《昭陵六駿碑》，宋代，中國絲綢博物館

時任陜西轉(zhuǎn)運判官的游師雄為“便觀覽”“廣其傳”而作。宋代金石學興盛，昭陵六駿確實以拓片的形式廣為傳播。

眾所周知，駱駝素有“沙漠之舟”的美名。絲綢之路開通后，駱駝從中亞、西亞、西域和北方草原等地區(qū)開始大量進入中原。如若身處西域集市，便能見到“騾驢馲駞，銜尾入塞”的場景。

這種“奇畜”不僅服務(wù)于民間商貿(mào)，也是西北地區(qū)軍隊后勤運輸?shù)闹髁Α?/p>

載物駱駝，唐代，昭陵博物館藏

而從出土的簡牘資料來看，牛羊也都是西域集市里非常常見的商品。

敦煌懸泉漢簡，漢代，甘肅簡牘博物館藏

尤其是從印度次大陸傳來的瘤牛，它大而圓的瘤峰是種沉積脂肪的肌肉組織，作用相當于駱駝駝峰，能在食物匱乏時起補給作用，其“健行者日三百余里”，大大增加了運輸效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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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這些用于征戰(zhàn)、運輸?shù)墓δ苄詣游?，還有無數(shù)珍禽異獸、奇花嘉木通過絲綢之路源源不斷地運往中原。它們此行的終點，是長安的上林苑。

獅子紋繡初唐中國絲綢博物館藏

“苑”是帝王游樂打獵之所。上林苑不僅供帝王游獵，也接待外國使節(jié)，甚至偶爾向普通百姓開放，以彰顯天子的不世武功和王朝威儀。

米切氏鳳頭鸚鵡 浙江自然博物館藏

唐代中期，由新開發(fā)的嶺南、交趾地區(qū)進貢而來的鸚鵡進入北方地區(qū)，稱為“南鳥”。此外，南亞及東南亞的林邑、訶陵、尸利佛誓等國都進貢過五色鸚鵡和白鸚鵡，稱為皇室愛寵。其中最著名的莫過于楊貴妃的“雪衣娘”。

這些傳入中原的動植物，在長久的傳播、交流過程中被中華文化所接納、消化、吸收、創(chuàng)新，并最終發(fā)展成傳統(tǒng)祥瑞圖像的源頭。是絲綢、金銀器、銅鏡、石刻雕塑等各種藝術(shù)形式爭相表現(xiàn)的設(shè)計素材。

這種不同文明之間的對話構(gòu)成了當時多維立體的交融環(huán)境。

藍背瑞獸葡萄紋銅鏡 唐代 上海博物館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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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千多年來，在來往商隊的駝鈴聲中，世界各地的食物、香料、藥物相互傳播。

即使很普通的家常食物，也有著波瀾壯闊的歷史。

今日我們習以為常的葡萄、黃瓜、菠菜等等，如果沒有幾千年間歐亞大陸的文化交流，都不會出現(xiàn)在你我的餐桌上。

從大唐西市到邊塞巴扎，每個人所能接觸的食物越來越多樣，而整個人類的食物則越來越趨向同一。

▼干果鋪

牛羊肉鋪

大唐西市堪稱唐代世界級的商貿(mào)中心，有“金市”的美名。據(jù)載西市內(nèi)有二百二十行商鋪，各類商品琳瑯滿目。

胡姬酒肆不僅是西域商人的歇腳處，也是五陵年少流連忘返的溫柔鄉(xiāng)。

五陵年少金市東，銀鞍白馬度春風。

落花踏盡游何處，笑入胡姬酒肆中。

——《少年行》唐·李白

而邊塞的巴扎(源于波斯語，意為集市)則更為開放自由。

▼綢貨鋪

調(diào)味料與果蔬鋪

南來北往的駝隊、馬隊在此暫留，西方的寶石與東方的茶葉、絲綢于此匯聚。商人們在這里歇腳，又帶著他們的貨物奔赴遠方。

絲綢之路是一條由無數(shù)城市與巴扎串聯(lián)起來的貿(mào)易之路，所易之物也不只商品。那些舶來品背后蘊含的文化為“華夏”這間院落添磚加瓦，終于使它落成了我們今天所看到的模樣。